歷史上所有全球性格局變動最先傳導到印度洋

公元前338年馬其頓國王腓力二世征服希臘，其子亞歷山大（公元前336年～前323年）隨即東征并進入印度，建立亞歷山大帝國。亞歷山大死后，帝國分裂為塞琉古（敘利亞）、托勒密（埃及）、馬其頓—希臘（巴爾干半島）和帕加馬（小亞細亞）等。

此間羅馬從中地中海崛起。公元前264年至前146年，羅馬經過與迦太基的爭奪，控制中地中海；公元前215年至前146年，羅馬發(fā)動了四次馬其頓戰(zhàn)爭，前192年至前188年，羅馬與馬其頓亞歷山大部將塞琉古在小亞細亞、敘利亞及伊朗高原建立的塞琉古王朝為爭奪小亞細亞發(fā)動“安條克戰(zhàn)爭”，獲勝后羅馬勢力到達敘利亞一帶；公元前31年羅馬共和國的馬克·安東尼與古埃及托勒密王朝法老克利奧帕特拉七世聯(lián)軍與屋大維之間開展一場海戰(zhàn)，埃及皇后克里奧帕特拉與安東尼的聯(lián)軍敗給了屋大維。公元前30年，屋大維的羅馬軍團全面占領埃及，至此，羅馬勢力從中地中海逼臨印度洋。羅馬征服了馬其頓并控制了整個希臘，又通過敘利亞戰(zhàn)爭和外交手段，控制了西亞的部分地區(qū)，建成一個橫跨非洲、歐洲、亞洲，稱霸地中海的大國。此后，羅馬帝國進入衰落期。哈·麥金德對此評論說：“羅馬人并沒有接管馬其頓人所征服的亞洲西部。就像羅馬軍團防守的萊茵河和多瑙河，標志著羅馬從地中海北進的限度，另由軍團防守的、從北流向南（還沒有轉向東南流）的幼發(fā)拉底河上游，標志著他們從地中海東進的限度。”①

羅馬帝國衰落期間，基督教崛起并在意大利建立了強有力的宗教權力。1054年，羅馬教皇馬爾班二世號召組織十字軍東征，歷時近2百年（1096年～1291年），曾攻占小亞細亞大部分地區(qū)，失敗后，羅馬天主教勢力衰落，歐洲世俗勢力和新教開始崛起。

拿破侖戰(zhàn)爭是資本全球化以來法國與英國爭奪世界霸權并由此開辟資本多極化歷史進程的戰(zhàn)爭。1798年拿破侖在打敗第一次反法聯(lián)盟后，開始考慮取代英國世界霸權地位的戰(zhàn)略。基于對世界地緣政治體系的認識，他向督政府建議在準備渡海對英作戰(zhàn)的同時，1805年出兵埃及，進而占領印度，掐斷英國所依賴的從地中海到印度洋的貿易線，截斷其來自印度的財源。②特拉法加海戰(zhàn)③失敗后，拿破侖被迫放棄侵英計劃，轉而對英實行經濟封鎖，切斷英國的海外財源及對反法同盟的經濟支持，確保法國在歐洲的霸權地位。為此，拿破侖于1806年11月21日在柏林發(fā)布敕令，宣布封鎖不列顛諸島，英國及其殖民地的船只一律不許駛入帝國控制的任何港口。同時，拿破侖考慮對英國釜底抽薪，從印度打擊英國。1807年與伊朗國王簽訂同盟條約：伊朗同意廢除英伊同盟，對英宣戰(zhàn)，派兵進攻印度并迫使阿富汗一同進攻印度；同意法國假道伊朗進攻印度、為法國供應糧食并為法軍開放波斯灣一切港口。這些政策雖給英國造成了嚴重困難，但英國實施的反封鎖亦給法國和大陸各國造成嚴重后果。拿破侖為了保證對英封鎖的有效性于1812年入侵沙俄，法軍軍事優(yōu)勢隨即喪失，拿破侖帝國由此瓦解。

俄國在西線聯(lián)合英國等國打敗拿破侖后，便全力調頭南下并以絕對的優(yōu)勢迫使伊朗于1813年10月在古里斯坦與俄國訂約議和，割讓格魯吉亞等地區(qū)；給予俄國商人在伊朗的自由貿易權；同意俄國獨享在里海設置艦隊的特權，伊朗則放棄在里海保有海軍的權利。英俄在印度洋北岸的矛盾迅速激化。

1814年11月，英國和伊朗簽訂條約，伊朗獲得英國的財政支持后，再次向俄國挑戰(zhàn)。1826年7月，伊俄戰(zhàn)爭爆發(fā)，伊朗戰(zhàn)敗。1828年2月，伊朗與俄國簽訂土庫曼恰伊條約，宣布放棄在南高加索的一切權利。1837年10月至1838年8月，伊朗在俄國的支持下圍攻赫拉特汗國，英國立即以武力相威脅，迫使伊朗撤兵；同時英國派代表到喀布爾要求與阿富汗締結反俄國的同盟。阿富汗提出要收復被侵占的領土的要求，英國予以拒絕并出兵阿富汗。1856年10月，伊朗再次兵臨赫拉特，英國向伊朗開戰(zhàn)，1857年3月，英伊締結和約，伊朗保證不再干涉赫拉特內政，一旦赫拉特與阿富汗沖突，即請求英國調停。

19世紀40年代，歐洲普遍爆發(fā)資產階級革命并遭俄國沙皇的野蠻鎮(zhèn)壓，俄國在歐洲的地位進一步得到加強，與此同時，奧斯曼帝國已經衰落。俄國決定趁機奪取黑海海峽，將勢力擴展到巴爾干半島。1853年，俄國和土耳其爆發(fā)克里米亞戰(zhàn)爭，英國、法國和撒丁王國先后參加了對俄國作戰(zhàn)。1856年俄國戰(zhàn)敗，俄隨后南向中亞④擴張。1865年俄軍攻下塔什干城，侵占了浩罕大部分土地。1867年俄國擊敗布哈拉，建立保護制度。沙皇以所占的草原地區(qū)和中亞諸汗國的土地，成立了一個直屬陸軍的土耳其斯坦省，此后便將目標直逼進入印度最后的屏障——阿富汗。

與此同時，英國從南方對俄南下的戰(zhàn)略進行了有力的反制。到19世紀中期，英國基本上在印度建立起殖民統(tǒng)治。1839年和1878年英國兩次出兵阿富汗，占領坎大哈，進逼喀布爾，迫使阿富汗承認其為英國的保護國。1877年至1881年俄國對土庫曼進行軍事征服。1884年，英國慫恿阿富汗艾米爾盡力擴張北部邊界——蘇聯(lián)解體后在阿富汗北方出現(xiàn)的5個獨聯(lián)體國家?guī)椭鞣饺烁玫貙崿F(xiàn)了這個愿望，俄揮師南下占領原屬伊朗的梅爾夫。1885年，俄阿兩軍交火，阿富汗軍隊戰(zhàn)敗，俄軍占領阿富汗班吉。1885年9月俄國和英國簽訂《倫敦議定書》，在犧牲阿富汗基礎上達成劃分阿富汗邊界的原則。時任外交事務次官的英國保守黨領袖之一的寇松（George Nathaniel Curzon，1859年～1925年）說：“阿富汗、里海以南的地區(qū)、波斯灣……對我說來是一局正在下的棋盤上的方格，這盤棋的賭注是世界統(tǒng)治。”⑤隨著美國、德國、日本的迅速崛起——這在相當程度上對英俄兩國的霸主地位構成挑戰(zhàn)并引起英俄的恐慌，1907年8月31日，英俄兩國簽訂和解協(xié)約：協(xié)約將伊朗一分為三，北部屬俄國勢力范圍，東南部屬英國勢力范圍；俄國承認英國在阿富汗的勢力，放棄了俄與阿的直接外交關系。雙方表示不干涉西藏內政，承認西藏是中國領土的一部分，與西藏進行交涉必須通過中國政府。至此，自拿破侖戰(zhàn)爭后，英俄兩國爭霸世界的“冷戰(zhàn)”，在通往北印度洋的道路樞紐即中亞阿富汗地區(qū)結束，俄國隨后在第一次世界大戰(zhàn)中衰落。

同樣的路徑在20世紀下半葉美蘇爭霸中再次重復。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后，美蘇經過長期布局后，其爭霸從西歐到巴爾干再到印度洋北岸地區(qū)，最終又在阿富汗狹路相逢，蘇聯(lián)被迫于1989年從阿富汗全部撤軍。蘇聯(lián)解體后，1999年，西方軍事突入巴爾干俄國傳統(tǒng)地區(qū)，發(fā)動科索沃戰(zhàn)爭；2001年美國又軍事介入阿富汗，此時的俄國已無力反制。但令人啼笑皆非的是，與20世紀末蘇聯(lián)人栽在阿富汗的命運相似，21世紀初的中亞在蘇聯(lián)解體20年后也成了美國人的“滑鐵盧”。

印度洋也是世界帝國由盛而衰的轉折地

前述表明，印度洋是歷史大國崛起并進入帝國后的必爭之地，同時也是世界帝國由盛而衰的轉折地。較早的如亞歷山大帝國、羅馬帝國、十字軍，還有蒙古帝國、拿破侖帝國、英帝國、俄帝國、美帝國等，它們的盛衰轉折點都在印度洋北岸。也有人認為，那時古代軍事動力還處自然階段，沒有遠征的能力。那我們再看看19世紀的英國、20世紀的蘇聯(lián)和21世紀的美國，他們都是工業(yè)革命后的國家，其軍事動力技術基本反映了同時代的最先進水平，但他們都敗在帕米爾高原腳下。

阿富汗似乎是世界的旋轉門，誰先擠進這扇門，誰就會被甩到最后面去。小布什不信這些，堅持先搞定阿富汗，很有些號召十字軍東征的烏爾班二世的氣派，借“9·11事件”引發(fā)的世界對美國的同情，以“反恐”為名，又有聯(lián)合國的授權，直接就沖到阿富汗，結果打了10多年，最終還是從阿富汗敗退下來。當年他到阿富汗時，既有“天時”即世界善良的人對美國遭難的同情，也有“人和”即聯(lián)合國授權，就是沒有地利。一道扎格羅斯—興都庫什—喜馬拉雅山屏障，這條被哈·麥金德稱為“雄偉的屏障”⑥的山帶就像一尊聳入蒼穹的山神，讓古今所有擴張至此的帝國，都是有來無回。

注釋
1［英］哈·麥金德：《民主的理想與現(xiàn)實》，武原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65年，第88頁。
曾任印度總督的寇松稱：“沒有印度就沒有大英帝國。”轉引自周一良、吳于廑：《世界通史·近代部分》下冊，北京：人民出版社，1962年，第262頁。
21803年拿破侖統(tǒng)治的法國與英國為首的反法聯(lián)盟再次爆發(fā)戰(zhàn)爭，拿破侖計劃進軍英國本土，為牽制住強大的英國海軍，拿破侖派海軍中將維爾納夫率領的法國和西班牙聯(lián)合艦隊與英國海軍周旋。1805年10月21日，雙方艦隊在西班牙特拉法加角外海面相遇，戰(zhàn)斗持續(xù)5小時，法西聯(lián)合艦隊遭受決定性打擊，主帥維爾納夫以及21艘戰(zhàn)艦被俘，但英軍主帥霍雷肖·納爾遜海軍中將也在戰(zhàn)斗中陣亡。此役確定英國隨后百余年海洋霸權的地位。
3據(jù)《維基百科》，中亞有狹義和廣義之分：前者（英語可譯成Middle Asia）是指歷史上曾經為俄羅斯所統(tǒng)治的位于亞洲中部的非斯拉夫人居住的地區(qū)；后者（英語可譯成Central Asia）范圍較為廣泛，即指亞洲中部地區(qū)而不論這些地區(qū)是否曾受俄羅斯統(tǒng)治。筆者一般遵守狹義定義，但在涉及到中亞五國至波斯灣一線地緣政治論述時，筆者則采廣義定義。
4王繩祖主編：《國際關系史·上冊》，武漢大學出版社，1983年，第167～168頁。
5［英］哈·麥金德：《民主的理想與現(xiàn)實》，第94頁。
責 編∕馬冰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