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洲與中國:在一種新的政治哲學中修復文化
人們已經證實了第四次危機的來臨,這是比金融、經濟和社會危機更深層次的危機,即文明、形而上學和人類學危機。因此,必須要創(chuàng)造一種新的政治哲學。
把多重文化性聯合起來,并不意味著讓文化變得在互聯網上就“唾手可得”,或者成為上海世博會上的展品,而是要使之成為“多樣性的博覽會”和“普世性的風景”。由于各種文化只要政治正確就能同時并存,文化也就喪失了自身的特性,對每個人的精神生活也沒有了獨到的解釋,不同文化相互間也不可能擦出新的火花。請注意:這樣導致的多樣性的平庸化,會變成新的“極端之惡”。要比“宗教沖突”更可怕,也更難化解掉,因為思考的經驗會被簡化成市場的“產品”,這就會進一步使人類喪失主觀能動性。
正是在這樣的背景下,2010年10月6日至7日歐洲委員會在布魯塞爾舉辦了“中歐跨文化峰會”(Sommet transculturel Europe/Chine),會議的議題是開放的。時任中國國家總理溫家寶、歐洲議會主席赫爾曼·范龍佩(Herman Van Rompuy)和歐洲委員會主席若澤·曼努埃爾·巴羅佐(José Manuel Barroso)出席了會議,我們三十多位與會的來自歐洲和中國的藝術家、作家和哲學家,堅決主張要盡快搭建一個中歐文化經常性對話的平臺。為什么呢?
首先,盡管(或許因為)歐洲文化中充斥著暴力,甚至犯下過(或者未遂的)罪行,但正是在歐洲文化這塊紛繁復雜的大陸內部,目前對“文化風景”、“文化活力”和有可能使文化事物本身變得平庸化的“文化多樣性”產生了質疑。其次,尤其是因為中國同歐洲一樣,需要依靠其自身的文化特性,證明政治和經濟的自主性,并且通過對自身文化記憶的深入分析與“重估”(尼采語),來增強對自己文明遺產的信心。
正是由中歐學者共同參與的人文社會科學,才會重新定義和深入討論雙方文化差異中首要的核心問題,像我們不得不面對的兩種文明的記憶,以及國際局勢。以下是其中的幾個關鍵問題:
第一,什么是民族和文化認同?歐洲創(chuàng)造了民族,然后把它留給了全球化的世界。如果納粹主義讓人們有理由譴責民族主義的話,似乎就無視了民族認同,這是把人民暴露在真正的壓迫之下,其結果是被認為陷入了身份認同的緊張。中歐之間的交流,能夠使民族主義這種興奮劑的影響和范圍更加突顯,結果是民族會根據多極化治理的一些原則來被重新定義。
由于現代對身份認同的崇拜,歐洲文化總是要面臨對身份的追尋。對于這個問題,我的中國朋友們的回答,會對這片廣袤土地上的種族性和民族性的訴求作出解釋。盡管如此,我們還是需要能夠接受這種聞所未聞,但歐洲大陸又不得不面對的發(fā)展變化。未來的歐洲人,就多層次的內在心理而言,會變成單面人嗎?因為能說多種語言的人,會變成只會說全球化英語(globish English)的人。正是從這種觀點來看,中國也同樣面臨在全球化時,方言和外語在教學中處于何種位置的問題。
第二,西方世界中兩種主導性文化模式之間的差別。在1989年柏林墻倒塌后,北美和歐洲變得不容忽視了。這兩種模式是建立在兩種不同,卻又互為補充的自由概念之上的。一種自由源自康德和清教徒主義,更多地把自由視為一個“自行開始”的過程,在“自由的事業(yè)”中臻于至境。而另一種自由更多地是對身份的追尋,強調獨特性,反對強制性經濟強加的確定性和“一致性”。盡管歐洲社會存在局部性危機,但就歐洲社會內部試圖建構全球化這一點來看,歐洲社會的危機并沒有比世界性的危機來得晚,相反卻提前來臨了,但并沒有向強大的自由主義徹底繳械投降,后者把人降格成了純粹的消費者。
第三,宗教和修行對于全球化時代消費者的誘惑,歐洲人如此,中國人也一樣,這無疑會帶來文化“重估”的可能性,以及必要的文化接合。這方面已經開始進行籌劃了,正如我們所看到的,上海交大的歐洲文化高等研究院(Institute for Advanced Study in European Culture),啟動了一些高難度的研究課題,并與歐洲保持密切合作。
第四,婦女和女性在中國傳統(tǒng)中的地位。經過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和馬克思主義,受到道教和儒家文化影響的中國傳統(tǒng),在當前中國的發(fā)展中賦予了中國婦女重要的角色。這與世界上其他國家婦女的情況有著多少不同!又還有多少工作要做!母性文化、孩子的地位,甚或兩性在政治和職業(yè)平等方面的互補思想,這些都是中國經驗和歐洲經驗需要好好相互學習的主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