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孝文化是我國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唐代孝文化十分發(fā)達，這在政治、經(jīng)濟、文化和社會生活諸方面均有充分的表現(xiàn)。唐代孝文化之所以興盛，與唐王朝“以孝治天下”的既定國策有關，與唐朝采取的一系列崇孝措施有關，與唐代社會的崇孝風氣也有密切的關系。

【關鍵詞】唐代 孝道 孝治 孝文化 【中圖分類號】K242 【文獻標識碼】A

唐王朝制定了“以孝治天下”的國策

孝是對父母的尊敬、愛戴和順從，也包括對長輩的敬和君主的忠。孝文化即是與孝相關的文化，它包括物質(zhì)、精神和制度三個層面，具有重要的社會功能?？鬃诱f：“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在古人看來，“孝”是全部道德的基礎，是決定家庭和諧及國家穩(wěn)定的基本道德規(guī)范，也是文明教化的基礎。

唐朝統(tǒng)治者對孝文化的社會功能有清醒的認識，因而主張“以孝治天下”，把“孝治”作為唐王朝的基本國策。唐高祖在《旌表孝友詔》中說：“民稟五常，仁義斯重；士有百行，孝敬為先。自古哲王，經(jīng)邦致治，設教垂范，莫尚于茲。”武則天在《臣軌·序》中說：“然則君親既立，忠孝形焉。奉國奉家，率由之道寧二；事君事父，資敬之途斯一。”唐玄宗在《令郡縣采奏孝弟誥》中也說：“至和育物，大孝安親，古之哲王，必由斯道。……信可以光宅寰宇，永綏黎元者哉。其天下有至孝友弟，行著鄉(xiāng)閭堪旌表者，郡縣長官采聽聞奏，庶孝子順孫，沐于元化也。”唐代官僚士大夫也同樣認同以孝治天下的理念。開元五年（717），右補闕盧履冰在給唐玄宗的上書中說：“今陛下孝理天下，動合禮經(jīng)。”穆宗長慶元年（821），太學博士直弘文館鄭遂等七人在上穆宗的奏疏中說：“圣朝以廣孝為先，以得禮為貴。”可見，以孝治天下是唐朝君臣共同遵守的治國之道。

唐朝孝道的基本要求是“善事父母”?！短坡墒枳h》云：“善事父母曰孝。既有違犯，是曰‘不孝’。”“善事父母”的含義比較廣泛，概括起來主要有七點：一是在物質(zhì)上須承擔供養(yǎng)父母的義務，在日常生活上盡可能地滿足父母的物質(zhì)需要。二是在精神上要敬養(yǎng)父母，真心誠意地奉養(yǎng)父母，使父母在精神上感到愉悅。三是在父母去世后要以禮安葬父母和祭祀父母，做到慎終追遠。四是延續(xù)父母生命，傳宗接代。五是繼承父母的遺志，并努力去建功立業(yè)，從而揚名顯親，光宗耀祖。六是要遵循幾諫原則，在大是大非面前進行諫諍。七是與父母同居共財。對于善事父母的問題，武則天在《臣軌》中講得十分清楚。她引用《昌言》的話說：人們事奉父母親，就要守在父母身旁而不遠離，無論多么辛勞屈辱都不感到厭倦?？匆姼改干眢w不安適，自己就睡不著覺；看見父母一頓沒吃好，自己就吃不下飯；看見父母有善行，自己就高興地稱頌；看見父母有過失，自己就泣涕諫諍。人們?nèi)绱饲诿悖M力地去侍奉自己的父母親，哪有做父母的會憎恨兒女這樣做的！

在“善事父母”的同時，還要忠君報國。事奉君主，不管遇到的問題是艱難還是容易，都要無所畏懼。若被委官任用，也不能恃寵而驕而要更加敬重；若被遺漏忘卻，也不該埋怨憎恨而要更加勤奮；無論遇到艱險還是平坦都不改變心意，無論碰上安全還是危難都不改變志向；看見君主的一點長處，就竭盡全力去宣揚贊譽，惟恐四海之人聽不到；看見君主的一點過失，就全身心地去懇切諫諍，憂慮其德行有一點缺失。如此的勤勉，盡力地去事奉自己的君主，哪有做君主的會憎恨臣子這樣做的！若事奉父母親而不被父母親所知曉，那就是孝順還沒做到位；事奉君主而不被君主所知曉，那就是忠誠還沒做到位。古人常說，如果要尋求忠臣，就要從孝順之家尋找。不是純真的孝子，就不可能樹立絕對忠誠的思想；而純真的孝子，就會用仁義去修養(yǎng)自身，并深知德行是立身之本。一個人要尊敬他的父母，必須首先尊敬他的君主；要安定他的家庭，必須首先安定他的國家。因此古代的忠臣，都是先忠于君主再忠于父母，先忠于國家再忠于家庭。為什么會這樣呢？因為作為君主，他是臣子的父母之根本，臣子的父母若沒有君主的教養(yǎng)就不可能生存；而作為國家，它是臣子的家庭之根基，臣子的家庭若沒有國家的庇護就不可能建立。

顯然，以孝治天下是唐代治國理政的基本國策，統(tǒng)治階級視孝治為“至德要道”，出于社會輿論的壓力和政治的需要，帝王和皇室盡力塑造“仁孝”形象，而在孝道的勸導上則是不遺余力。

唐王朝采取了一系列崇孝措施

唐代統(tǒng)治者懂得“孝”是人們?nèi)康赖碌幕A，是決定家庭和諧、國家穩(wěn)定的最基本的道德規(guī)范，為了實現(xiàn)“以孝治天下”的目標，唐王朝采取了一系列崇孝措施。

首先是加強孝道教育。孝道教育是唐代教育的核心內(nèi)容之一。唐代學校有官學與私學之分，無論是官學還是私學都重視孝道教育。在唐代，中央官學和地方官學都要學習《孝經(jīng)》。《孝經(jīng)》的中心思想是在家行孝、對國盡忠。唐高祖在《旌表孝友詔》中說：“民稟五常，仁義斯重；士有百行，孝敬為先。自古哲王，經(jīng)邦致治，設教垂范，莫尚于茲。”武則天在《臣軌·序》中說：“然則君親既立，忠孝形焉。奉國奉家，率由之道寧二；事君事父，資敬之途斯一。”天寶年間，李齊古在《進御注孝經(jīng)表》中說：“《孝經(jīng)》者，天經(jīng)地義之極，至德要道之源，在六籍之上，為百行之本。”唐玄宗在對《孝經(jīng)》作注，并讓元行沖為其作疏之后下敕說：“自今已后，宜令天下家藏《孝經(jīng)》一本，精勤教習。學校之中，倍加傳授。州縣官長，明申勸課焉。”由此可見，唐玄宗不辭勞苦，兩次親自為《孝經(jīng)》作注，目的是為了更好地推動《孝經(jīng)》教育，踐行“以孝治天下”的政治理念。帝王到學校視察或參加釋奠等大型典禮時，往往要講論《孝經(jīng)》?？梢哉f，官學在唐代孝道教化上起到了很好的引領作用。唐代私學教育的主要內(nèi)容與官學一致，所以唐代私學同樣是孝道教育的重要途徑。唐朝前期，官學興盛，私學在孝道教育上處于補充的地位。家庭孝道教育也屬于私學范疇。孝道是家庭倫理的核心。唐代家庭特別重視孝道教育，在唐代孝道教育中處于基礎地位，影響是最為深刻的。

其次是將孝作為選官用人的重要標準。唐代選官用人的途徑主要有科舉、門蔭和流外入流。在選拔官員時，往往將孝作為重要的品行標準。唐初規(guī)定官學生徒必須學習《孝經(jīng)》。高宗儀鳳三年（678）三月下敕，將《道德經(jīng)》《孝經(jīng)》并為上經(jīng)，要求貢舉皆須兼通，還專門設立了孝悌廉讓與孝悌力田科。其應試者，需要有突出的孝悌品德并受到推薦，才能參加考試。為了保證官員在孝行上起到表率作用，唐朝規(guī)定官員父母、祖父母年老體弱或身染疾病沒人奉養(yǎng)，則官員必須在家侍奉，所任官職名號不得與父、祖的名字犯諱，父母去世應辭官守喪丁憂。如官員家中遇到喪事，政府可以給予其一定的假期，提供一定數(shù)量的人力、財物來幫助其辦理喪事。地方官員對本地方民眾要進行孝道教化，對于民眾中孝行突出者要表彰和向朝廷舉薦，對于不孝者要給予懲處，除此而外還要慰問撫恤老弱，落實朝廷促進孝道的相關政策。

再次是表彰孝行。唐代政府和民間均可對孝行進行表彰。中央政府與地方政府有表彰孝行的責任。中央對孝行的褒獎基本上是以皇帝的名義進行的，其方式包括旌表門閭、減免課役、授官賜封、賜予謚號、建祠樹碑、下詔褒揚、改賜地名、親自召見等。地方州縣表彰的形式則為樹立典型、推薦上報、征辟為吏、獎勵物資、助辦喪祭等。民間也自發(fā)采取多種方式對孝行進行褒揚：或撰文頌揚，或集資助孝，或效法其行。在唐人看來，孝子能夠孝悌于家人，必然能公信于社會。因此，孝子往往能夠贏得士民的信任和尊重。據(jù)兩《唐書》記載，因孝行受到政府表彰者即達數(shù)百人之多，這說明唐朝在孝行表彰上的力度之大。這種表彰對于孝行無疑具有激勵和引導的作用。

最后是尊老養(yǎng)老。唐王朝非常重視尊老養(yǎng)老問題，并采取多種行之有效的措施?；实?ldquo;親養(yǎng)三老五更于太學”。通過這樣的禮儀形式，皇帝為社會各階層樹立尊老養(yǎng)老的榜樣，從而引導社會形成尊老養(yǎng)老的風氣。給老年人賜杖或賜以封號：“天下侍老，百歲已上版授下郡太守，婦人版授郡君。九十已上版授上郡司馬，婦人版授縣君。”經(jīng)常派專人到各地慰問老人，賞賜財物，減免賦役。甚至給老人安排侍丁，在法律上給予特權(quán)。地方政府官員在日常工作中除督導百姓行孝尊老之外，還要以禮敬老，通過舉行鄉(xiāng)飲酒禮，引導百姓敬老養(yǎng)老。此外，也要慰問老者。顯然，這些措施的實行，也是有利于形成尊老養(yǎng)老風氣的。

唐代形成了崇尚孝道的社會風氣

唐代社會與孝文化也有密切的關系。唐代孝文化深入到唐人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對唐人的衣食住行、家庭生活、節(jié)日習俗以及社會風氣都產(chǎn)生了一定的影響。在孝文化的影響下，唐代社會呈現(xiàn)出許多體現(xiàn)孝文化的風尚。注重厚葬、行第和譜牒就是這種風尚的體現(xiàn)。

唐代文人從小就接受孝道倫理的教育和熏陶，尊孝行孝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成為其思想和行動的自覺體現(xiàn)。許多文人成為唐代的知名孝子。如李嶠“早孤，事母以孝聞”。元德秀年少時孤貧，“事母以孝聞”。王維“居母喪，柴毀骨立，殆不勝喪”。楊炎“孝著三代，門樹六闕”。王仲舒“少孤貧，事母以孝聞”。狄仁杰“孝友絕人”，被后世列入二十四孝之中。官員能否盡孝，關鍵是看他能否處理好孝養(yǎng)父母與自己的權(quán)位關系，以及孝親與忠君之間的關系。資料顯示，唐代官員在父母年邁或是疾病需要侍奉時多能盡力選擇留在父母身邊。如姚崇在長安四年（704）以母老，“表請解職侍養(yǎng)，言甚哀切，則天難違其意，拜相王府長史，罷知政事，俾獲其養(yǎng)”。張九齡在被朝廷出為冀州刺史時，“以母老在鄉(xiāng)，而河北道里遼遠，上疏固請換江南一州”。張薦被“詔授左司御率府兵曹參軍。既至闕下，以母老疾，竟不拜命”。奉養(yǎng)父母，也多能盡心竭力。如房玄齡在侍奉父親疾病時“綿十旬，不解衣”。韋溫“侍省父疾，溫侍醫(yī)藥，衣不解帶，垂二十年”。諸如此類，都是文化重孝的典范。

除士大夫之外，唐代女性也深受孝文化的影響。在唐代，出現(xiàn)了我國第一部《女孝經(jīng)》。《新唐書·列女傳》指出為人女的美德是孝順，為人妻的美德是對丈夫的忠誠，為人母的美德是慈善仁義。有唐一代，孝女層出不窮。如王求古之妻郭氏“事舅姑能盡其孝，穆娣姒不忘其和”。李普之妻“孝事舅姑，溫恭娣姒”。賈君妻李氏夫人“侍奉舅姑六十余載，晨昏慕省，不失其則”。這說明，唐代女性也是注重行孝的。

總之，唐代孝文化的興盛絕不是一朝一夕之故，而是有深刻的社會背景的。它與唐王朝“以孝治天下”的既定國策有關，與唐王朝采取的崇孝措施有關，與唐代社會形成的崇孝風氣也有密切的關系。唐代孝文化是中國中古盛世孝文化的代表，它對唐代社會產(chǎn)生了深刻而又全面的影響，對同時代的新羅和日本等周邊國家也產(chǎn)生了深遠的影響。后來，唐代的孝文化又被宋代所繼承，成為宋代及其以后各代孝文化的基礎。從這個意義上講，唐代孝文化在中國傳統(tǒng)孝文化的發(fā)展歷程中起著承上啟下、繼往開來的作用。

（作者為陜西師范大學歷史文化學院教授、博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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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編/潘麗莉 美編/楊玲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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